冬寡BG同人
木梁下的吊灯晃来晃去，地上的影子跟着摇摇摆摆。
那不是吊灯，娜塔莎睁开眼，白炽灯闪烁，在晃动的其实是自己的身体，她挂在横梁上，手铐和两只手臂完美封闭成无懈可击的圆环，手铐钢链横过红木细梁，铐环凭借体重垂坠的劲儿勒紧手腕皮肉，红痕里滚出血珠，链条磨掉老旧发黄的清漆，药物还在脑海里制造幻觉和加剧痛苦，伴随恶心头痛，狂乱的心跳和鼓胀的太阳穴。CIA一定通过这药在俘虏身上榨取到不少机密，红房子拿到样品之后便未雨绸缪开始在训练中加入耐药性与抗压性，这药有个无比契合的名字，Till Talk True，直到说真话为止。
她在训练中注射过这玩意儿，只适应了两次，之后她再没因为药物的缘故开口泄密，但这次不一样，这次的剂量太大，注射后很快就出现了幻觉，扭曲的房间，墙壁、天花板、地面一起压了过来，天旋地转，娜塔莎上不来气，钢铁般的意志腐蚀般瓦解，重拳打在肩胛和肋骨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人的弱点要叫软肋，药物放大痛觉，她一定叫出了声，这会扣分吗？她不知道。
娜塔莎还是咬牙挺过去了，在长达三个小时无休止的折磨过程中，她苍白的嘴唇始终紧闭，一个字也没有说。
殴打审讯考试后还剩下最后一项，脱逃。
对，这就是为什么她被挂在这里的原因，像屠宰场的死猪，像钟楼的大钟，像天主教堂的苦像。她的双臂几乎失去知觉，受伤的肋骨却被牵扯得痛苦异常，像刀扎进去再拔出来，反反复复，肋骨尖抵着脏腑，稍微一动就要穿刺过去,有只苍蝇绕着她的头飞，嗡嗡煽动软翅寻找着陆的地方。
她要做什么来着？对，逃跑，逃出去，最后的考试就结束了。
滚热的血滴到脸上，手腕像两根细线悬挂整个身体的重量，肌肉在四分五裂，摩擦扯拽后终于出现了伤口，血流了下来，一部分顺着胳膊流淌，还有一部分直接滴落。
“再有五分钟，她的手就会废掉。”
囚室旁隐蔽的房间里，娜塔莎垂死的绝望漠然的显示在黑白的屏幕上，屏幕前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穿着套裙身材姣好的女人先开口，这画面没让她不适，反而引起她的盎然兴味，“缺血氧引起的截肢我还没有见过，教官，你的胳膊是这个原因断掉的吗？”她用含笑的眼睛看向旁边的男人，等来的没有回答，只有沉默。
另外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倒是先开了口，“你们确定这就是红房子最优秀的学员？虽然她在审讯之前的环节表现很不错，但这样没有办法胜任我们的任务。”
“她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教官看着屏幕，“再等等。”
娜塔莎动了动，像有链锯在活生生锯断手腕，她咬牙，用伤痕累累的腰背发力，涣散的神经因为剧痛开始集中，对……她记得，教官讲过，疼痛能让人从药物中恢复过来，她需要这痛苦帮忙解放双手，这是她最后的力气了，必须一次成功。
断了的肋骨戳进肉里，筋疲力尽的肌肉痉挛，她引体向上，唯一的支撑点手腕血流如注，小腿颤抖着碰到横梁的瞬间，娜塔莎几乎垮塌，她半悬空中，两腿勾住横梁，解放两只因为缺血而青紫的手。
“真精彩。”女人夸张的喟叹，穿西装的男人不再质疑，只有被称为教官的男人脸色在慢慢变白，剩下两个人的视线都被屏幕里画面吸引，没人看到他的嘴唇正在紧抿靠拢。
疼痛稍有缓解，手腕还不灵活，可她哪有体力保持这个姿势？接下来……娜塔莎用混沌的大脑回忆，每次尝试思考就像颅内有团火在灼烧，她没有放弃，在脑海里，他的脸先浮现出来，然后是他说过的话。
“在没有任何道具可以借助的情况下，如果被手铐锁住，最有效的办法只有一个……”娜塔莎大口喘气，复习这刻骨的教诲，是的，教官说过，只有一个办法，拗断大拇指，手就可以从手铐里解脱，只需要稍微用力……她抬高手臂，确保右手完全握住左手拇指，没有一个地方不疼，手上再疼一点也不算什么，为了即将到来的光明，怎样的黑暗她都勇于承受。
她的童年和青春都在等待这个任务的出现，离开红房子，自由在召唤。
想要得到任务，就要通过测试，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特派员同志将亲自确认她是否合格，他一定在看，娜塔莎的思绪忽然飘远，他一定也在看，希望自己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这想法让她因为受药物控制的混乱大脑有一瞬间的疑惑，她坚持到最后时刻，真的只是为了那个机会吗？还是也为了他寥寥无几的赞许，或者一个吝啬的微笑，至少她的表现不会让他觉得丢脸，但这要求太低，娜塔莎想要的是让他骄傲。
还好有疼痛施压，意识再度清晰明澈，对，她现在要做的不是胡思乱想，她要掰断大拇指，左手从手铐抽出去，逃出这里，完成考验，然后……然后她会得到这个任务的机会，离开红房子，再也不回来，自己一个人远走高飞，拥抱自由。
压力点正确，再坚固的骨骼都会断裂，只是会很疼，疼不可怕，失去机会才更可怕，娜塔莎深吸一口气，肺内像被人吹了一烟斗正烧着的烟灰，她开始发力。
门开了，一束光从外穿透房间，发力的手停下来。
她倒挂着，眼里除了流进汗和血的混合还有他颠倒的身影，模糊扭曲都是虚晃的错觉，他走近，抬高手一跃就攀住横梁，金属手臂像捏碎蜡烛一样捻断手铐，娜塔莎双腿早已经发软，手上力道因此一送跌落下来，后背着地。
他也不扶她，转身便走。
“算我通过考察了吗？”娜塔莎勉强支撑起上身，从早就被咬破的嘴唇里吐出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
“做得很好。”她的教官没有回头。
至此，三天的考试正式结束，娜塔莎躺在坚硬冰凉的水泥地面上，关门的震颤让她浑身一抖，原本因为高度紧张凝固在全身各个角落的剩余的痛苦如同泄闸的洪水淹没了她，昏迷前，她感受到了浓浓的欺骗。
那些为了学习地道英语看的好莱坞电影，里面的情节都是假的，没有浪漫的氛围没有甜蜜的拥抱更没有深情的凝视，只有漠然的背影和冷硬的地面，她的英雄救美剧本和那些美好故事天差地别。
娜塔莎花了半个月时间才恢复身体，痛苦的代价很值得，她得到了任务，目的地在德国，暗杀目标是一位叛逃的苏联将领，根据情报，他将在隐秘的森林边防站点乘车前往最近的机场，飞往美国。
“在这之前，杀掉他。”教官把资料交给她后只说了这一句话，等她看完，他才又开口，“要小心。”
“这任务一定很危险。”娜塔莎的心在下沉，脸上却扬起笑容，“否则你是不会说两句话的。”
“任务结束，无论成功失败都可以撤回到波兰境内，会有人接应你。”教官无视她的玩笑，郑重的把话说完。
娜塔莎点头，假装认真在听，“我还有个问题，关于任务。”她尽量适当保持对视，谎言的技巧是她最纯熟的天赋。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如果你想了解别的，我可以去问。”他认真极了，眼睛都不眨，娜塔莎是没有资格和更高级的官员接触的，他这样说合情合理，她则快速瞥了眼棚顶吊着的监视器，回答道：“可以换个没有第三对眼睛和耳朵的地方吗？”和她想的一样，他没拒绝这个要求，红房子里有些监视的死角是用非常手段教训学员的好地方，他们来到一个无人的死角，娜塔莎曾在这里折断过一个不怀好意看守的锁骨，如果不是这件事，她还挺喜欢这个偶尔可以来静静待一会儿的角落。
教官站好后等她问出那个秘密的问题，娜塔莎看着他，靠近他，没有问话，而是吻了他。
她动作太快，像俯冲的敏捷雨燕，雨水拍打玻璃，窗外世界模糊一片，她就要到红房子外面那个世界去了，就要为了自由不顾一切的殊死一搏，这时候用一个吻来告别再好不过。
娜塔莎的心跳乱成急促的暗码，拼出这些年漫长的憧憬与爱，全部倾泻到他早已经僵硬的身上，他身上干净的没有任何味道，发梢扫过她滚热的脸颊，他们的双唇都干涩极了，可很快一起变得湿润，她矮他很多，但更像她在挟持着他，把他庞大的身躯推在墙上，一不做二不休，紧紧的抱住他的臂膀。
他在很长的时间里没有任何反应，这突然袭击吓到了他，娜塔莎知道会是这样，她觉得有趣又刺激，可想到这是他们第一次拥吻却也是最后一次，心头的绝望泛滥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她吻的更凶更狠，像要把以后的吻都在这一次彻底透支。
娜塔莎不是没准备的，她是如此敏锐，以至于当一年前她感觉到教官和自己之间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时，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些年从不是在孤单的臆想这段绝望的感情。他训练的女孩子那么多，只有当接触她时，他才用那只属于人类肉体的手，其余的女孩都只更熟悉金属手臂的冰冷，只有她得到过他的温暖；而在半年前，她因为失误被另一个女孩子踢中头部在医务室躺了三天，第三天时他以为她还在睡着，轻轻的摸了摸她假装什么也感觉不到的额头和柔软的鬓发。还有太多无法辩驳的证据，如果他们是在法庭，娜塔莎一定是最风光的原告，没人能驳倒她的作证。他们之间慢慢形成了一种默契，假装一切都在发生，又假装一切都没发生，但这次她忍不下去了，因为她要永远的离开这里，所以只有这一次机会，她至少要试一次把这荒谬的距离归零。
她做到了，他从僵硬中渐渐苏醒，双手贴上她的脊背，娜塔莎感受到他的回应，她像一个琴弦老旧松弛的钢琴，忽然有人用力弹奏便开始紧绷，混乱着颤动，她开始害怕，她就要失去他了，在孤独的陪伴和隐秘的默契之后，在日日夜夜的颠倒错乱与不安悸动后，她要走上一条没有他的路，过一种没有他的人生，一想到这她的眼睛就发酸发胀，难以抑制的绝望。他不该出现的，在那天下午的训练课上，他走进来，校长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其中有娜塔莉亚·罗曼诺夫，她站了出来，站在他的面前，她不该抬头看见他的脸和冬夜一样深灰色的眼睛。
但这一切都太迟了，她推开他，后退，“我要问的就是这个，”她说，“没别的了。”
“要小心。”他不再伪装，不再用冷漠的话来回应，同样的语句这次轻软了不少，真正的关心怎么可能没有波澜？
“会的，像你教我的那样。”这次她没有笑，娜塔莎笑不出来，可分别之前，笑容永远比一句轻飘飘的再见更适合，她尝试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她只能伸出那只原本要断掉大拇指的手握紧他宽厚的手掌，再不舍的缓慢的松开，“我这就出发。”她对他说更像在对自己说，终于迈开第一步，逃离这个让她沉沦的黑暗角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