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计划》(上)

冬寡BG同人

还债进度(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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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箱里的食物吃完了,詹姆斯·巴恩斯出门采购。
  午后刚过,光线却十分昏暗,急促的北风也吹不散天上的乌云,一层灰黑重重压在头顶,就要下雪了。楼下的年轻夫妻又开始吵架,妻子抱怨丈夫买回的土豆和洋葱都长了芽,丈夫怒斥妻子每天除了说话不肯把时间花在家务上。他们每天都是这样,为了琐事大吵大嚷没完没了,邻居们曾经敲门抗议,但那个蛮横的男人将所有人都吓跑回自己家。
  詹姆斯没有参加这些“抗议”,他顺着楼梯往下,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远,妻子的嗓门大嗓音尖,她的声音是最后消失的。
  街道没什么人,风太冷了,大家都贴着墙根走,流浪汉早在上个月的寒流时死了个一干二净,现在街边只剩下他们曾经栖身的纸箱。这是个边陲小城,靠近白令海峡,再往前就是楚科奇半岛,海峡对岸是美国,晚上,公寓里能看到近海巡逻艇的打光,他们追捕想要偷渡的人,抓到就淹死,免得带上案还要走手续复杂的正规程序。
  詹姆斯回忆起自己的名字是在三个月前,街上冷清的像是他苏醒的夜晚,头部的重伤让他失去力气,伊尔库茨克的任务非常艰险,他原本只记得任务,可渐渐的,任务指令的背诵从俄语变成另一种语言,他趟在无人的小巷,被两边红砖筒楼夹得几乎窒息,秋天的晚上风已经开始转凉,他慢慢想起自己丢失的名字,大脑深处有一部分记忆欢呼着活了过来。
  可这意味着他不能回去,他知道这些苏联人对自己做了什么,他苏醒后跳上一列运完煤炭返回的火车,车是往东开的,一路都是没有生命迹象的森林沼泽和绵延的河滩,他换上偷来的铁路工的衣服,火车停在这里,詹姆斯没想到车一直开到了这块土地的最东方,离他的家乡最近的一个地方。他当然想回去,想继续寻找仍然断续的记忆,可他没有机会,他不知道那些人为了将他带回去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已经展开了怎样的搜捕,于是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暂时隐姓埋名,寻找并等待良机。
  路上的树光秃干瘪,叫声好听的鸟都飞走了,只有乌鸦,吱嘎吱嘎叫起来像是公寓铁门的开阖,詹姆斯从食物限量供应的商店买了面包和土豆,还有据说是走私来的一些奶酪。他在商店不远一个巷口停下,天彻底阴黑,巷子尽头有个闪闪灭灭的红点,不一会儿,抽烟的人走了出来,递给詹姆斯一个脏兮兮的纸袋。
  “钱呢?”他口音很重,烟抽没了马上又点了一支“马上要下雪了。”
  詹姆斯拿出他卖枪的钱,一个出手阔绰英语流利的人买了他身上最值钱的装备,厚厚一沓美金那人只捏了一下就揣进旧大衣的里怀,他抽着烟离开,詹姆斯等他走远才动身。这座小城活着的麻雀比人多,又是难耐的寒冬,没人注意到他的行踪,等到返回住处,楼下吵架的夫妻已经安安静静,他们的房间里传来一阵收音机里带杂音的乐曲声,雪花飘进楼道的水泥台阶。下雪了。
  公寓门紧紧关着,詹姆斯在门口停下却没摸钥匙开门,他蹲下捡起地上一截头发,棕色,有点长,这是他出门时检测是否有人潜入而放在门框最上夹住的。
  有人来过,可能还在里面。
  詹姆斯用卖枪的钱买了空白介绍信与通行证,他现在没有武器,但也不能转头离开,他藏了逃跑的物资在房内,而发现他的人如果不处理,他的行踪就会暴露。
  门突然打开,枪响是从耳边爆开的,詹姆斯用铁臂撑住门,然而门内握着手枪的男人却眉心流着血仰天倒下,脸上还保持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还有呼吸声徘徊在身后,詹姆斯转身突袭,钢铁手臂重击在柔软的身躯上,那是个女人,她显然毫无防备,摔下楼梯。但她敏捷的用腿顶住下层楼掉皮的墙,簌簌墙灰雪一样落在她亮红的头发上。
  在她站稳前,詹姆斯跳下楼梯抢走她带有消音器的手枪,掐住她的喉咙将她抵在墙上。雪从窗外飘落进来,在她燃烧似的红发上融化,她说不出话,脸色痛苦,詹姆斯把消音器枪管抵上她光洁的下颚,消音器马上在雪白上烫出淡红色的小圆,他意识到她刚刚开了那一枪,枪管还热,詹姆斯马上松开了手。
  被擒住的女人没有狼狈跌落,她很轻巧的站稳,用手背蹭了下颚的小烫伤,脖子上钢铁手臂掐出的痕迹其实更深更红,但她没有管,只是用力吸了几口气,呼吸就平稳回难以察觉的程度。她抬起目光看了詹姆斯一眼,说不出眼神里是生气还是怨恨,可她什么也没说,绕过他走向尸体,两只手把这块巨大的死肉拉进詹姆斯的公寓。而他这才看清,躺在地上的不是别人,正是他吵嚷的邻居,楼下那个丈夫,他们曾经在走廊里碰过面,没有打招呼,甚至没多看对方一眼。
  楼上有下楼的声音,詹姆斯几步踩上楼梯紧跟着女人进了公寓,关严房门。
  “你开的枪。”他看着女人把尸体丢在厨房门口,动作干净利落。
  “当时还有别人吗?”她并不抬头看他。
  詹姆斯平静下来,终于能仔细观察她,但记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经不起仔细这两个字,他觉得她的脸很熟悉,熟悉到名字就在嘴边,但偏偏就差一点能说出口,就差一点能认出来,如果刚才她愿意,现在她会和另外一个男人处理他的尸体,但她却朝着想要自己命的人开了枪,可他在苏联没有朋友。
  她沉默着打开公寓后窗,窗下是个窄巷,已经被垃圾和积雪塞满,冷风灌入房间,吹起她的头发,她脖子上和下巴上的痕迹几乎和头发一样红了,她穿得也不多,像是刚从家中出来扔垃圾的主妇,还披着花纹老气的寝衣外套,她就像扔垃圾一样,把死人扔出窗外,那人会马上被垃圾和雪淹没,这雪一直到明年五月才融化。她走动时,雪白的长腿就隐隐约约浮现在衣服的下摆里,他看得有些局促,又觉得这腿也很眼熟,忍不住一直看下去。
  “三天。”她突然走到他面前。
  他这时收回目光已经晚了,他们离得太近,他看得太清楚,那种呼之欲出的记忆越来越折磨,“三天?”
  “我们和内务委员会的联络期限是三天,他死了,三天之内没有传递消息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抓你,你只剩这点时间了,必须马上离开。”她盯着他很是认真,詹姆斯想,到底在哪里见过她,是被洗脑之前还是之后,他看着她的脸,好像能在这张好看的面容上找到丢失的东西,他完全没注意到她话语里的紧迫和关心,她皱起眉头,尽管很轻,尽管只是浓密的纤眉微微凑近,上翘的眼角再斜一点,这微妙的角度却让他忽然回到不知什么时候的记忆中去。
  詹姆斯全都想起来了。
  “娜塔莎?”他试探着叫她的名字,他的记忆正在恢复,还没有自信马上确认,他曾经的学生已经长大太多,不再是个纤细灵巧脸上还带着少女稚嫩颊肉的小姑娘。
  她似乎没敢预料他能认出自己,脸上说不出是惊讶还是高兴,总之就只能看出极力忍耐各种情绪后反而更复杂的表情,最终她只是点点头,承认自己是这个名字的主人。
  刚才的伤痕呈现在娜塔莎身上,这让詹姆斯很不好受,他的医药箱里有止血的棉贴,他把酒精倒在上面,贴上她下颚被枪管烫伤的红疤,为了做这个动作,他不得不用钢铁的指尖去再一次碰触她光滑下颚的皮肤,这次明明更温柔,但她却往后缩了缩,脖子上的皮肤明显也紧绷,刚才被枪指着挨打时她都没这样的反应。
  做好防止感染的措施,他们坐下来,詹姆斯问娜塔莎喝不喝热水,他还剩下一点茶叶,娜塔莎还在观察这个井井有条完全不像逃跑者之家的房间,摇了摇头,“你想好怎么走了吗?”
  “在这之前已经想好了,但现在又没有。”詹姆斯还是给她倒了杯热水,雪已经堆满窗沿,他们从屋内已经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只有一层层白色在降落。
  娜塔莎显然对这个回答产生了疑惑,她望着他在等一个解释,詹姆斯把冒着热气的水杯推到她面前,“之前是一个人,现在是两个人,所以要重新计划。”
  他太了解那些人的作风,在帮助自己逃跑后,娜塔莎将会面对什么他十分清楚,他得带她一起走。
  娜塔莎慌忙看向窗外,尽管窗外除了白色什么都没有。
  他们在避难的公寓里,在落满积雪的窗前都同时想到了许多年前那场大雪,在西伯利亚,在红色砖瓦的监狱里,挂满帷幔的房间,走廊里巡逻的士兵,年轻的女孩们遍体鳞伤被打倒在地,再爬起来,再摔倒,最后只有一个通过了考验,她已经全身是伤,每处伤口都滴淌着和她头发一样红艳的液体,她慢慢站起来,摇摇晃晃,红房子的负责人对站在自己身边的,还是冬日战士的詹姆斯说,说他培养了一个出色的学生,她将是祖国的财富,但冬日战士没有回答。
  第二天,他站在训练室的窗前,外面正在下雪,他什么都看不清,窗子上映出娜塔莎的脸,她走到他身边,和他沉默着站了一会儿。
  “我想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娜塔莎的声音像慢悠悠落地的雪花。
  她的教官,冬日战士看了她一眼,“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
  她根本没有惧怕他话语里的冰冷和生硬,甚至轻轻笑出了声,好像挑衅似的仰起伤痕遍布的脸,“我不但要自己离开,还要带着你走。”
  说完她笑了,伤痕让她笑得有点痛苦,可还是个美丽的微笑,她不等他回答,似乎也不在乎他要说什么,把他一个人留在窗前,转身离开。
  那是詹姆斯最后一次见到娜塔莎。
  如今,他的学生,娜塔莎·罗曼诺夫,第一个向他伸出手,第一个要带他走出地狱的人,他不能把她留在恐怖的深渊,一旦记忆苏醒,他的心中就存在着真实的柔软,他僵硬的冰冷了太多年,能为谁心软一次真的是太难得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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